天未亮,你已來到 Wisma Miarama。
今天是出遊的日子,你攜同妻子帶著兩個小瓜,參加了由祝福文化主辦的“勞勿原住民孩子培訓中心探訪團”。
你其實對祝福文化認識不深,只知道這是一個持續在捐助本地原住民小孩以及中國、緬甸和尼泊爾貧困學生的組織。你知道創辦人名叫蕭依釗,她以前在星洲日報擔任要職,多年來非常積極在推動慈善工作;從媒體工作崗位退下以後,她創辦了祝福文化。你相信她,所以也相信了祝福文化。
你其實很汗顏,你知道西馬有原住民,但卻對他們一無所知。為了讓孩子多認識一些,你上網惡補,這才知道西馬的原住民竟有三大支十八族之多。感謝谷歌大神。你帶孩子同去,一則是希望他們可以走出教室,學習用雙眼看世界;另一方面,也希望讓他們學會惜福——在同一片土地上,有些小孩連基本的溫飽都是一種奢侈,更不要說甚麼iphone、ipad 了。
你未料到參與的人這麼多,用了兩輛大巴士才載滿。你那輛巴士的導遊姓葉,是一個愛自嘲的男子,兩個小瓜喜歡聽他開玩笑。你看著窗外,天已蒙亮。吉隆坡的星期日早晨,有種難得的恬靜,是那種瘋狂派對以後曲終人散的疲憊感。
難得的假日卻起得早,你確實犯睏。馬路上的車輛,猶如催眠師的懷錶,你看著看著,不覺睡去。
醒來時,已到文冬大街。行程安排在早市集裡逗留一個半小時,說是讓大夥兒吃吃早餐,走走逛逛感受有別於吉隆坡的風貌。小鎮特有的樸素感,確如未施脂粉的中年婦女,殷實且謙和。
你們一家人尾隨著好些團員,來到了一家茶餐室,據說這裡的雲吞麵馳名遠近。茶餐室裡人頭攢動,光是找位子都忙了好一陣子。然而,雲吞麵並沒有讓你留下深刻印象,反倒是“摻冰” (咖啡加奶茶,香港人稱之為“鴛鴦”)和烤麵包讓你備感驚喜,前者香味濃郁,後者烤得香脆不說,厚厚的一層牛油也為之加分不少。
離開茶餐室後,妻子在路邊的攤位買了一公斤的薑。說是文冬特產,不能錯過。你其實很想問她,待她下回進廚房時,會否這些薑都已長出嫩芽。但你沒問,你是聰明人。
從文冬到勞勿,約莫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來到了你們要探訪的中心。
所謂的學習中心,其實是教堂、是活動中心、是一爿沒有太多設備的空間。中心旁有食堂,後方有菜園和池塘。
據知,這中心的創辦人是一位七十多歲的牧師。背後沒有財團,沒有企業;有的僅是善心人的資援,以及志工們不計較的付出。當然,還有宗教的情操——基督教的博愛精神。你不是基督徒,但你認為助人不應有宗教或種族的藩籬。
團員們自動自發地協助把卡車上的物糧搬進中心。先是雜亂無章地搬運,不知不覺團員們竟形成了一條人龍,用傳遞的方式把物糧給傳到了中心裡。這當中,沒有語言、沒有指揮、沒有命令;陌生的團員,卻有著一致的默契。
活動開始時,創辦人播放了他們進入山區艱險過程的影片,之後簡單介紹了培訓中心的背景。接下來,是原住民小朋友的表演時間。其實所謂表演,也就是合唱幾首歌曲;然而,相較於炫麗的技巧,那一份赤誠的純真,更叫你感動。
祝福文化把參與資助原住民計劃者稱作“護苗使者”。護苗,維護幼苗,你覺得挺有意思。每個護苗使者負責把主辦單位準備好的小禮物,交給這些小幼苗,採一對一的模式。原住民小朋友都長得很瘦小,典型的營養不良現象,讓人看著心疼。他們的眼神好清澈,笑容很靦腆。你在他們面前,突然感覺語言很乏力。……。
時間過得很快,又到了用餐時間。午餐在中心旁的食堂享用,志工們給大夥兒準備了咖哩麵、釀辣椒、茄子和炸雞等。食物很美味,但天氣太熱,雖然有幾把電扇,但似乎驅不走暑氣,你食慾不振,兩個小瓜也是如此。你努了努嘴,小瓜們會意轉頭看向坐在走廊上的原住民小朋友,簡單的飯菜卻吃得津津有味。小瓜們沒有說話,靜靜地把盤子裡的飯菜給吃完。你知道,小瓜們已然體會了一些甚麼。不多,但至少有一些。
飯後的行程,是前往參觀原住民村。兩輛大巴士不可能跋山涉水到深山裡,所以只到比較鄰近的村落。可縱使如此,你們仍面對了一些難題。蜿蜒著小路開了約十分鐘後,前方出現了一座小橋,巴士要開進去很勉強,要倒退卻又沒有迴轉的空間,進退維谷。司機讓你們先下車徒步進村,再自己慢慢喬角度過橋,不過巴士車身仍是徒添了幾道刮痕。
負責人把食品和生活用品分類設成幾站堆放,每一站都由好幾名團員負責派給,然後他把所有村民都召集一處,再唱名讓家庭代表上前逐站領取。原住民的家庭代表把身上的沙龍張開,卻也足以裝載這所有東西,你在旁看得嘖嘖稱奇。其中一站,是你領著小瓜們在分派的,你希望他們能藉著這機會,體悟到“施比受更有福” 的原理。陽光炙熱,你們站在樹蔭下,卻也汗流浹背。平常小瓜一流汗就會呱呱叫,但這一回他們沒有。你看著他們認真的表情,嘴角不由牽動了起來。
發放結束以後,村長帶著你們去參觀他們的住家。雖然大部份都住在政府資助的磚房裡,但仍有幾戶亞答屋。傳統的亞答屋其實只有房間大小,除了床墊也就容不下其他家具了,一家人就蝸居在這小小空間裡。按照他們的文化,煮食還必須在房子裡。你看著板蓋的房子,很難想像在內裡生火的畫面。你藉此機會,向村長詢問了好些與原住民文化有關的問題。當你正準備把剛學來的知識,現學現賣對兩個小瓜“教學”時,卻發現他們早已不見了踪影。
你回過頭,看見兩個小瓜和一群小朋友,全都圍在羊欄外,撿著葉子給羊群餵食。城市的小孩羊肉吃得多,真正的羊倒沒看過幾隻。你也不喚他們,任他們自己找樂子。直到導遊召集時,你還看見他們依依不捨地在向羊群揮手道別。
距離晚餐還有一點時間,勞勿的新巴力花生頗負盛名,於是你們去了一趟花生廠。妻子很開心可以買土特產,而你則很開心可以找到廁所。
晚餐在文冬的麗晶閣酒樓享用。你原以為只是普通的一頓飯,未料麗晶閣的料理好不精緻,燒肉酥脆叉燒汁甜,那釀油豆腐(豆腐卜)更是一絕,道地的廣西風味,皮薄餡厚且還滲著淡淡的梅香鹹魚味。你心底有點慚愧,怎麼明明是愛心探訪團,你卻淨是在關心著吃?不過眼看其他團員也對美食贊不絕口,你方才略略心安。
回程時大道大塞車,許是吃得太飽,許是一天下來備感疲累,你不覺又沉沉睡去。回到吉隆坡時,已近晚上十時。
離開Wisma Mirama,你開著車聽妻子回憶敘述今天活動的點滴,從倒後鏡看視著那兩個睡得東倒西歪的小瓜,突然有種莫名的幸福感。
夜色濃郁,你的一天結束了。你於是帶著這份幸福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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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們齊心合力把貨車上的物資給傳到了活動中心。團員最先搬的是天鵝牌滑輪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