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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情自在

《小小賀文》

/ 葉偉章

吉祥義工團慶祝12週年紀念,舉辦了個小小的閉門法會,祝福文化義務執行長蕭依釗為表心意,偕同義工符秋菊上門祝賀。

符問蕭,葉偉章會不會一同前去;蕭代答:他有藝術家的孤傲性格,不喜社交,不會去的。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有「藝術家性格」,不過不愛出門是事實,只是和藝不藝術沒甚麼關係。這幾年,漸成「宅叔」。

蕭大姐帶了一幅畫過去,那是一幅板畫《佛頭》,是我國殿堂級藝術家李健省的作品,限量199幅。據知,是他去尼泊爾、印度朝聖時靈感所至的創作。這畫一直是蕭依釗的珍藏,因見潘來吉一心向佛是故割愛。

蕭大姐與來吉是新識。今年3月,疫病兇猛襲至,我國封城封鎮,福利中心無人上門,多家老人院、孤兒院面臨斷炊之危,蕭依釗於是忙著張羅給他們送糧。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困境,城裡愁雲密佈,城民多陷入焦慮恐慌中。「不能只送米糧,還得送些熱餚美食,好讓大家開心些。」她說。

這話於我是新鮮的,我所認識的蕭依釗,從來不是美食主義者。我永遠記得多年前在辦公室時,她曾感概說道:「如果可以發明一種藥丸,吃下以後不用吃飯該有多好,那就可以省下很多時間來工作了。」我當時瞪大眼睛看著她,對我而言,她是外星人。

無論如何,她因為需要熱餚美食而聯絡上潘來吉,兩人一拍即合,因為潘正好也是極願意替老人小孩們服務的。後來才知,潘的包子是一絕。關於潘的義工之路,或許日後可寫一篇。

於是這9個月裡,一支新的義工團隊出現了——蕭與潘,夥同符秋菊、鄺文良等人。就我所知,來吉不止贈包送食,也通過祝福文化給福利中心添置生活用品。

蕭送畫回來後與我說,原來今天正好是來吉的生日。我與來吉雖只有兩面之緣,不過一直感念他對祝福文化的高度配合。我是窮苦藝術工作者(突然就和藝術扯上邊了),送不上甚麼好禮,唯有為文一篇,祝願:生日快樂,好人一生平安。

 
專欄•情自在

《祝福文化的行政結構》

/ 葉偉章

行管令期間,我們常會看見蕭依釗到醫院贈送防護用品,或帶著義工們到福利中心贈藥送食,一時溫馨老人之家,一時大慈講堂兒童之家,一時某某貧困家庭、 一時客工……,儼然是忙得不可開交的。

好些善心人士給我們傳送消息——或通過我們的WhatsApp 專線,或臉書專頁私訊——說是願意當義工前來協助幫忙,而我們的回覆往往是:「暫時沒有安排,感謝您!」

我常想,收到這樣回覆的善心人士們,一定充滿了困惑——不是一直很多活動,怎麼老說沒有安排?

事實上,確實沒有安排。

要說明這件事情,就得先說一下祝福文化的行政結構。或許是活動頻密的緣故,且接濟範圍頗廣,因此常讓人錯覺祝福文化有一定的組織性。實情是,祝福文化統共就只有「兩個人」在執行會務——一個執行員、半個義務執行長,以及半個負責文字的。

一個全職的行政執行員很好理解,眾所周知,行政是一件極繁瑣的事,而她負責的就是文件處理,同時應付官員審查、捐款者詢問等事宜。

義務執行長蕭依釗負責決策,但她只能抽出一半的時間,因她另一半的時間是處理星洲日報基金會的事務,她是該基金會的副主席。

那半個負責文字的,自然是我。但我不在體制內,就只是協助網上的文字工作;且因為基本上我並不參與活動,因此一般都由在現場的義工或友人把資料、內容傳給我。

說到這裡,大家應該就有一個概念了。沒錯,簡單來說,祝福文化平日在外四處奔走的,其實主要是那「半個」蕭依釗。從成立至今,祝福文化之所以有源源不絕的資源和力量去援助很多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 依賴的是許許多多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善心捐款人 。

祝福文化的主要項目是海外助學,以及扶助本地原住民。疫情兇猛來襲,首當其衝的是貧困家庭和社會福利中心,有者甚至面對斷糧危機,蕭依釗每每接獲情報,就想著如何協助這些有需要的人,接著就會以她的人脈尋求資源,大部份都是樂善好施的企業家朋友。而義工們,也大多是她近旁的朋友,譬如需要張羅時,她就會先想到符秋菊、黎瀞繀、葉月梅、林美虹和朱惠群等;需要包子時,她會想到潘來吉;需要餐車熱食,她就馬上聯絡鄺文良……。

嗯,當她朋友的,就隨時要有心理準備會接到她的電話。而如果你明明和她很熟絡,但手機卻一直很安靜,那恭喜你,代表她體恤你工作忙碌,不敢攪擾。

因此,祝福文化的社會關懷行動,確實是沒有事前安排的。更多時候更像是游擊隊那樣,哪裡有需要,蕭小姐就會「聞聲救苦」衝去那裡。

這裡要稍微說明的是,雖說是「聞聲救苦」,但蕭小姐畢竟不是千手觀音(她頂多三頭六臂,沒有千手千眼),因此無法「來者不拒」。我們無法對所有尋求資援的要求一一回應,因為實在太多了,查證工作是非常耗時耗力的,蕭小姐再三頭六臂也是分身乏術的;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對捐款者負起責任,未經查證實在無法撥款。

另外,我們也無法對受惠家庭深入資助,只能「點到即止」。我們的概念是,只能協助當事人度過關鍵難關,接下來的路還是得自己開拓的。

我們只是希望,不讓眼前那道坎,絆倒當事人往後的人生。

情自在

《有錢也買不到的包子》

 /葉偉章

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包子」。實話說,吃過以後,四個字,名不虛傳。

包子出自吉祥義工團,團長是潘來吉。這名字我常聽老闆蕭依釗提起,行管令期間他常做些包子配合祝福文化送到福利中心。老闆說,潘來吉平日上班,假日才帶著一群善心人士一起做包子和吃食,捐給福利中心或供宗教團體、學校義賣,吉祥義工團本身分文不收,所以說有錢也買不到。

老闆知道用食物即可引我上鉤,因此上次祝福文化前去「文冬福袋送暖行動」時,她以文冬風味早餐誘之。(後來證實這是誑騙,關於此事,可參考拙作《有種感動叫豁達》,https://bestwishes.com.my/?p=9729 。)及至前往勞勿原住民孩子中心,我可不會輕易上當,這中心我去了多次,途中有甚麼可吃或會停留甚麼地方,我是清楚的。「這次有吉祥義工團有錢也買不到的包子噢,而且他們有準備義工的份兒。」她說。

於是我見到了潘來吉,其實上次在文冬也曾見過,只是來去匆忙、匆匆一面。

前往勞勿,祝福文化不止給原住民孩子送糧,也請社工查訪舉薦了15戶貧困家庭,給他們送上了紅包、食物、生活用品與口罩。(詳情可參考《祝福文化捐助勞勿縣5個新村的15個貧困家庭》,https://bestwishes.com.my/?p=9751 。)據知,潘來吉也給他們準備了紅包,以及包子、麥片等食品。

由於沒有時間每戶家庭前往拜訪,因此我們請社工幫忙,把其中四戶家庭載到中心,另十一戶較接近市鎮的,則載到一家茶餐室集合。茶餐室沒營業,就專程為我們開閘。我老闆蕭依釗拉著潘來吉,要他一起派發紅包;潘來吉猛搖手,「妳代表就好,我要和義工們去隔壁吃麵。」他說。

後來我們回到原住民中心,給四戶家庭派發紅包食物時,蕭大姐又拉上了潘來吉,後者同樣搖首擺腦,但這次拗不過我老闆,於是只能陪在旁雙手合十。我在旁看著好笑,心裡暗忖,他果然還不熟悉蕭大姐。別看她瘦瘦弱弱的,其實執拗得很。(噓,別讓她聽見。)

還是說回吉祥義工團的包子吧。就我所吃過的,包子共有四款:素叉燒、咖哩、菜包、花生。每款都餡料十足,尤讓我驚艷的是素叉燒與咖哩,完全沒有市面上素食包子那種素料的口感和特有味道,咖哩也香氣濃郁。

原住民孩子中心的負責人蘇牧師正與我聊天,在旁的傳道士嬌姐咬了一口包子,訝然叫著:「這外皮怎麼發得那麼好?」蘇牧師以著老經驗的口吻說:「這和他用的發酵粉有莫大關係。」然後兩人開始討論發酵粉,繼而轉到隔壁桌請教潘來吉去了,完全忘了其實他們原與我說著話。就為了包子,唉。

吃過包子以後我很想帶兩個回去給我娘,正躊躇著該不該掏錢時,發現「有錢也買不到」這話還真不假,因為包子已被吃完了。

情自在

《流動的愛心》

/葉偉章

我至今仍未認出鄺文良的樣子。

咱倆有過兩面之緣,一次文冬,一次勞勿,自然都是因為祝福文化。前者是「文冬福袋送暖行動」,他去煮食,我去主持;後者是到原住民孩子中心送糧,他去煮食,我去主食。

他一到現場,即開始忙碌,都是不下百份的便當。口罩底下,但見個子瘦小的他揮汗如雨,在餐車裡安靜地煮炒。結束後,大家匆忙離開,我是一次都沒與他說上話的。

關於餐車,我後來也是通過星洲日報記者李佩珍的報導,才知那是他的流動廚房。行管令期間,考慮到福利中心少了許多捐糧者,所以開著流動廚房前往老人院、孤兒院為他們烹煮美食。

我知道他是佛教徒,但他吃素卻遠在信佛以前,據知,他從小一吃肉就會吐。我還知道,他熟識的富田齋料老板林保銘先生,得知他常免費義務給需要的人煮食,所以賣給他的素料都比市價便宜。對此,他心存感念,曾向我老闆蕭依釗提過。

聽說,他曾在我很喜歡的尼泊爾呆過一段時間。

還有……

於是鄺文良於我,就是這樣東拼西湊的一抹印象,感覺很踏實低調的一個人。

感謝他對祝福文化的支持,相信日後相見的機會還多著呢。

專欄•情自在

《葉雙,祝妳生日快樂》

/ 葉偉章

前往勞勿原住民孩子中心的那天,適逢葉雙生日。

葉雙是誰?她是一個在台北長大的女孩,她是台灣大學護理系的在籍學生,是蕭依釗兩名乾女兒其一,是知名作家焦桐老師的愛女,是撇除以上所有身份與標籤後依然亮眼的二十歲女生。我說的亮眼,不只是外型,更多源自她的聰明與善良、堅強與勇敢。

高中畢業以後,還未入大學之前,她說她想體驗生活,於是蕭依釗邀她來馬,前往原住民孩子中心當義工一個月。我以為蕭依釗只是隨便問問,以為她只是隨口答應;然而,她還真的來了。

於是她成了祝福文化的第一位特派義工,於是她在中心裡教小朋友讀書寫字,於是一個怕蟲的女孩,走進了深山走進了原住民家庭,於是她寫下了這段日子裡她的所見所聞以及所有感受,於是她與其他志工們建立了深厚的情誼,於是…… (系列文章傳送門:https://bestwishes.com.my/?cat=6&paged=5)

前往勞勿原住民孩子中心的路上,蕭依釗在車上囑我:「拍一段短片,讓志工們給葉雙送上祝福,她一定很想念他們。」我自是一口回絕,這麼露骨的表達情感方式,我光是用想的都會替志工們打冷顫。再說,大家都有私下祝福她,被蕭大姐這麼一鬧,反倒顯得我們都不曾有過表示似的。義工莉莉一邊開車一邊嘀咕:「妳從來都不記得我們的生日……」

我和莉莉你一言我一語,蕭大姐自是無以招架的,末了她使了絕招:「你自己想辦法,反正我覺得葉雙一定會很開心。」她這麼一句,就把我架在難處了,彷若不從就是我不願讓葉雙開心似的。(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啊。)於是又一輪唇槍舌劍以後,我們達成協議,以照片取代短片。一到中心,我便把志工俊文拉到一旁:「我們來拍照吧……」

我不知道葉雙看了照片以後會不會很開心,但我想,如果她知道我們因為她的生日短片而在車裡爭論不休,一定會笑得很開懷。不是因為短片或照片,無關乎生日或不生日,而是因為那就是她所認識的乾媽蕭依釗、偉章哥,以及莉莉姐。

末了,我一定要補上一句:「即使沒有妳乾媽的囑咐,我們其實也會由衷祝福妳的呀。葉雙,生日快樂!」

情自在

《背影》

/ 葉偉章

朱自清有篇文章叫《背影》,相信上學時都讀過,我挺喜歡的。偶爾學生犯錯,我還會罰他們抄寫,雖說是罰,但其實文章不長,更多時候是希望他們可以在過程中看見文字的美。

友人傳來這張照片,是她陪同蕭依釗前往家訪時拍下的。同樣是背影,不同的是朱自清的父親肥胖,而蕭大姐的則清瘦。

好些人都悄悄問我,蕭大姐那麼瘦,健康有沒有問題。我通常都回答:都瘦了那麼多年,想來沒甚麼問題吧。常看她文章的就會知道,她一向主張少油少糖少鹽,這樣的飲食方式,估計很難胖得了。少油少糖少鹽其實是寫給讀者看的,她自己不來這一套。曾和她共餐的人就知道,她簡直是無油無糖無鹽,所以我好多年了都不願陪她吃飯。

這些天她常去孤兒院和貧困家庭家訪,原說要寫些故事讓我掛上網,但回來的故事少之又少,大抵就是讀者們之前看過的那三兩篇。實情是,她所遇見的人遇見的事絕不僅於此。

「許多故事寫不了。」她說。

是的,寫不了,有些經歷我們希望孩子一輩子都不要記起,也擔心當事人遭受不必要的打量眼光。你知道的,很多凝視,其實都不是出於關心,更多是滿足自身的好奇。沒有人,應該承受這樣的傷害。於是一則又一則的故事流產了。

偶爾她會來電,把那些不能寫的故事與我說一遍。我靜默聽著,深知其時她心裡也不好受。

說回那照片,她拉著的是家訪時要派送的食糧。我問友人,怎麼不幫忙她。「她說我不會拉,自己搶過去的。」友人無辜地說。這情景我倒是熟悉的。

我們多次出國下鄉,到農村到貧民窟,路自是崎嶇的。她一把搶過我的家訪用品,健步如飛走在前頭。我還正愕然,團員們已在驚呼:「你怎麼叫老闆幫你提那麼重的東西?」我百口莫辯,啞子吃黃連。有人問她:「妳怎麼不讓偉章提?」她回說:「你不懂,他骨質疏鬆。」那年我其實三十未到。

這是她神奇的一面,與平日大家所想像的「高層」形象不太吻合。大抵常和我們出團的祝福使者們,會明白我在說甚麼。

說到出團,因著疫情肆虐,今年的所有活動不得不取消。為文一篇,聊以慰藉,懷念那段與團員們攜手扶貧的日子。

專欄•情自在

《在如畫的靜謐中,我們都曾醉過》

文 / 葉偉章
圖 / 陳莉莉

說來令人匪夷所思,我直到上飛機的前一秒,仍不知自己的去向,只知是往沙巴,往海島,前往探望老朋友陳傳傑先生。

真的是老朋友,陳傳傑先生,年屆八十,耄耋之齡,但身體很健壯,大夥走山他臉未紅氣不喘,把許多年輕人都給比了下去。陳傳傑先生早在05、06年就參與了助學計劃,成立祝福文化時,他也是其中一位大力資助著我們的「使者」。其實啊,如果沒有這些「元老」級人物,祝福文化如何得以走到今日?

陳傳傑先生有次代表探訪團團員在助學金發放儀式上發言時,說及了自己孩提時期的貧困情況。年幼的他,根本沒機會上學,但他一路辛勤,白手興家,最後卻也成了一方地主。然而他並沒有因此而忘形,相對的,他時時刻刻都想著那些沒有機會受教育的孩子,念茲在茲,總希望可以幫助這些孩子,改善他們的生活、改變他們的命運。

當然,祝福文化聚集的,其實都是同一理念的善良人。大家或許沒有走在前線,但都希望可以貢獻一己之力助學、助人,而祝福文化就擔任了橋樑的工作,把他們的心意與資助,帶予在前線打拼奮鬥的義工們。每一年,我們都會組團到貧困山區探望孩子。如此這般,大家也就建立了十多年的情誼。

十多年啊,如果套用經典港劇的台詞:「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我們顯然已跨過了一個階段。

因此,當在尼泊爾探訪團裡有團員提出要去東馬探望陳傳傑先生時,我老闆二話不說就接下了策劃協調的擔子。是的,老闆,我稱她作老闆,其實是我以前在媒體工作時的上司,現任祝福文化義務執行長的蕭依釗。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生活重心就是「慈善」,即便這麼一個純粹的旅遊團,她都設法加插探訪孤兒院的環節,後來因為好些因素,安排不成,她倒顯得意興闌珊了。於是,她留在吉隆坡繼續她「忙不完的工作」;而我,則成了她的「代表」。(然而,工作其實從來不會有「忙完」的一天啊,不是嗎?)

天未亮,我拖著心愛的咖菲貓行李箱,去到了吉隆坡第二國際機場。上機,下機,坐了個把小時的麵包車抵達碼頭,陳傳傑先生前來迎接我們,然後又是四十五分鐘的船程……由始至終,我都睡眼惺忪。

然而,下船的那一瞬,魔法般的奇蹟發生了,陽光明媚下海風輕拂,眼前如詩如畫的美麗景緻讓人不期然精神抖擻。走在橋堤上,但見海水清澈如琉璃,底下岩石沙粒都清晰可見,彷彿是某個天神,不意打翻了一壺碧綠的香檳,於是流落了人間,流到了這裡。

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海面,漸層藍綠極為療愈——稍遠處明確一條界線,把眼前的碧綠與溫柔的蔚藍,劃開成分明的壁壘;那藍,延漫至天際,終過渡成深沉的湛藍。水波輕盪,日光無聲,如此,靜謐。

我終於知道,原來這一趟旅程的目的地是邦邦島。

我們住進了白珍珠度假村。這裡的房間,寬敞明亮,乾淨整潔。房間以海洋生物命名,並備有簡介說明,極具巧思。房外有沙發,寧靜午後,慵懶賴著,遠眺海景,任思緒飄游,確是生活中不可多得的悠閒。

是的,悠閒,其實這四天三夜裡,具體的活動就只有前往珍珠島走山以及到丁巴丁巴島浮潛。其餘時間就是吃吃喝喝,聊天然後聊天。早餐、午餐、下午茶、晚餐,餐點雖說不上精緻,但還是有些特色,尤其是週末夜裡的沙爹、燒烤以及海鮮。

當然,下午時雖沒有安排活動,但我們依然可自行在岸邊海域浮潛,救生員與器具都隨時候命。

珍珠島是一座死火山島,又稱博黑都浪島。不高,約750公尺路程。還好淡季,否則據說會是密密麻麻的螞蟻隊伍。走山,穿越叢林,為著從山頂俯瞰整個仙本那及所有敦沙卡蘭海洋公園島嶼的全景。

話說雖然只有750公尺,但我們卻花了個把小時。一路走走停停,說說笑笑,累了就休息。享受的,是過程;並未真正在意目標。

成功「攻頂」時(對,不要懷疑,這高度於我們而言,攻頂一詞絕對是正確的),突然烏雲密布,豆大雨點毫不留情陸續落下。念及雨時路滑,我們根本來不及品嚐景色,匆匆拍張合照就下山了。匆忙下山,雨卻不下了。可我們並未太在意這結果,珍珠島之旅,是一段走進叢林、走近自然的歷程。過程,其實才是重點。

丁巴丁巴島浮潛就不多敘述了,經驗過浮潛的一般很難不愛上它。海洋世界的美麗,魚群環繞擦身游過,無怪乎小時候總被海底龍宮的神話所吸引。

仙本那原就已大海龜聞名,於是幾天下來數算遇見的海龜成了我們的遊戲之一,其中以丁巴丁巴島為最,短短十多分鐘裡就遇見了七隻。有者隱身於沙石堆裡,化身成不動的岩石;有者無視我們從容游過,彷似我們其實也是海裡不知名的魚群。

離開邦邦島時,竟有些許不捨。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聚散有時,得失有時,成住有時,壞空有時。隨著年歲的增長,已逐漸學會珍惜每個擁有的當下。

至少在如畫的靜謐中,我們都曾心醉過,其實也就不枉此行了。

(原載於第106期《慈悲雜誌》。)

專欄•情自在

【2019祝福文化尼泊爾行番外篇——旅人碎語】

《一串金剛菩提一如來》
文 / 葉偉章
攝影 / 徐莉嘉

親愛的S’s,我想念你,我在一萬零三百六十三公尺的高空上,想念著在地面上的你。臨行前一天,我們匆匆見了一面,下車時,你說,旅程愉快。嗯,我輕聲應著,一切如此輕盈,和平日的告別並無二樣,事實上也確是如此——其實只是八天的行程——然而我竟在二十四小時後開始想念你。

我習慣在出遠門時帶上一本書。總以為候機時,夜裡在酒店時,會需要那麼一本書來打發時間,但往往我老顧著說話,最後其實也沒翻上幾頁。

這趟帶的,是德國作家赫曼赫塞的《流浪者之歌》。多年後重讀,竟如初閱,字字句句都覺陌生,想來許是當初讀的譯本不同,又或二十多年後少年已長成大叔,心境與感悟都有別於從前。

會帶這本書出門,自不是偶然隨手,說起來其實還挺矯情刻意的,因著這趟行程是前往佛陀的出生地——尼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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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S’s,你知道我和尼泊爾一直有著淵源,或者說,因著移工的到來,讓我對這國度產生了情感。

那時我在感情路上觸礁,於是每天都獨自一人坐在公園裡。憂傷時,我總習慣獨處,伴陪著我的,是附近住宅養的一隻土狗。公園的另一隅,幾位尼泊爾移工在喝酒,微醺時或唱歌或笑鬧;而我,始終安靜地坐在屬於我的角落。終於有那麼一次,其中一位向我走來,他披著一頭捲曲長髮,赤著膊挺著圓大的肚皮,「一起喝酒吧。」他說。

於是我們成了朋友。後來在公園裡我不再一個人,也漸漸不再憂傷。我們幾乎每晚下班後,都一起喝酒,他知我喝不慣印度進口的啤酒,發薪時就會買好我平日喝的白啤。我學著尼泊爾語的「你好」、「謝謝」、「吃飽了嗎」、「一二三四五六七」;我學會了他們慣常玩著的撲克遊戲「吉蒂」;他常邀我到他家吃他們做的咖哩山豬肉;也試過喝醉了就一起臥在睡得東倒西歪的人堆裡……

當然不止這些,還有更荒唐的。我陪著他跟踪印尼籍女友,追查她與他同鄉幽會;試過把他那老愛向我勸酒的室友灌醉,結結實實地吐了滿房間;我曾帶他和友人到佛寺,我忙著燒香他們忙著拍照,我知道,於他那是難得的出遊……

我們如此這般膩著,少說應該有三兩年,直至他回鄉。我在他上車去機場前,在他家門口微笑著給他一個結實的擁抱。「你一定要來尼泊爾。」他說。我輕輕點著頭。我在他離開以後,獨自一個人坐在我們初識的公園,終於沒能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哭,彷彿那是一場永別。

是的,永別。親愛的S’s,我從不相信永恆,我清楚知道,情感這回事和思念一樣虛無縹緲。離開,即是句號;即使再見,也是另一篇章。他初始還會給我撥電,但我們終究必須展開沒有彼此的生活。後來輾轉得知他在家鄉開僱用車、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父親去世……;然而,我們都未能再參與彼此的生活。

再後來,我遺失了手機,他沒再上臉書,於是我們徹底斷了聯繫。然而S’s,你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麼?狐狸不吃麥子,但因為小王子的髮色,所以麥田對狐狸而言有了不同層次的意義。

於是,尼泊爾於我,不再只是地圖上的一塊長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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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S’s,你知道,這幾年我慣於安靜的生活;大抵,如果不是因為祝福文化,我是絕不出遠門的。

祝福文化,慈善團體,成立於2014年,掌舵的是前媒體人,在媒體界舉足左右便有輕重的蕭依釗。

她雖是媒體人,但也致力於文化與慈善事業,曾獲2013年度《南方. 華人慈善盛典》所頒予的慈善人物獎、第四屆“星雲真善美新聞傳播”海外地區的“傳播貢獻獎”、馬來西亞“傑出華裔女性巾幗——愛心大使獎”等獎項。

2014年,我們離開媒體以後,她創立了祝福文化,繼續著她早前的助學工作,受助對象包括了我國原住民、尼泊爾、印度、緬甸以及中國山區的孩童。此外,也有一些貧窮家庭個案。據知,之後還會加入“臨終關懷”這項目。

每年,祝福文化都會組三兩團,到助學地區實地考察,今年的其中一站,正是尼泊爾。

我的工作,是照看著行程與團員,以及當一名文字記錄者。

然而S’s,我忘了是否曾告訴你,這樣的雙重身份叫我疲累。我並不真是大家所想像的“多任務功能者”(multitasking),更多時候,我會希望自己可以置身度外,專注而沉潛地觀察團裡的人與事。每次出行,我都覺得自己只是個“時間管理者”(time manager);因此,我從未滿意自己的書寫,從未。

但又或許,這其實是我給自己的藉口與台階——始終未能把文章寫好的堂皇與冠冕——誰又敢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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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趟尼泊爾的行程,已寫在《把祝福帶進佛國——尼泊爾助學團記事》特稿裡,此處不贅述。想要說的,是一些被落下的零碎細節,以及無關緊要的心情。

是的,細節與心情,譬如說行程裡我們穿過了釋迦族的社區,去到了遐邇聞名的黃金寺。

黃金寺又稱克瓦寺(Kwa Bahal),位於古城帕坦,與杜巴廣場(Durbar Square)僅徒步距離。黃金寺不大,建於西元12世紀,以華麗的鍍金雕飾與精緻的銅雕讓人印象深刻。金碧輝煌之餘,雕刻的密集實屬嘆為觀止,細緻的程度堪稱鬼斧神工。

然而更吸引我的,卻是中庭一隅的火供儀式。但見四人圍於火爐三邊,居中長者身穿獨特服裝,右邊的男人一邊念誦經文,一邊把谷米、茶葉等撒進火爐裡,左邊的那位則負責添柴枝。細問才知,是長老上任的儀軌。

導遊與我們說,尼泊爾曾是印度教君主制國家,對於佛教全面打壓,因此境內不見出家眾。「要是被發現信仰佛教,是會被捉去坐牢的啊。」她說。於是釋迦族肩負了傳承佛法的重擔,以在家人的身份,一代又一代傳承著佛陀的智慧,以及古老的儀式。

公元九世紀以降,在伊斯蘭與婆羅門教統治者的先後控制下,佛陀的故鄉伽毗羅衛城的光輝歷史徹底「被消失」。當時的釋迦族人逃向了緬甸,以及加德滿都谷地。

滅教、逃亡、遷徙、傳承……,於是釋迦族經歷著以千百年計的苦難與磨練。乃至今日,宗教與宗教間、政治與宗教間,爭戰與打壓從未消停。

S’s,我知道你對此頗不以為然,認為一切係為因緣。《大唐西域記》裡牧牛人投生為惡龍,意欲覆滅整個國,是為因緣;《雜寶藏經》中的離越尊者,難逃牢獄之災,是為因緣。因著業力推動,所有的善與惡,彷彿從來不由自主。從超然的宇宙觀來看,或許世事確是如此。

然而S’s,「業力」從不應成為「惡」的藉口。善惡雖無絕對,難以非黑即白,但我始終堅信,任何的傷害,都應被譴責。似是而非地解讀業力,只會姑息養奸。

在大是大非面前,這是我堅守的原則,不能逾越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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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回這趟行程吧。其中一位負責接待的,是名叫恰克拉(Chakra)的中年男子。如同許多釋迦族的後裔,他也是一位銅雕師。忘了是行程中的第幾天,早餐在酒店餐館遇見我時,他給我送了一枚銀墜,是一張觀音菩薩的臉相。「是我自己雕的。」他說,語氣裡不無自豪。

然後他遞來一串唸珠,「這是金剛菩提,是我們尼泊爾的特產。」我於是伸出右手,他慎重地為我戴上。

金剛菩提,狀似核桃,網路上盛傳那是佛陀成道時結跏趺坐的菩提樹的果核,但我認為不是。常見金剛菩提有紅褐二色,呈多瓣狀,一般多為五瓣。

《佛說校量數珠功德經》裡記載著,不同材質的唸珠,其功德各異,如鐵,如赤銅,如珍珠、珊瑚、木槵子、蓮子、水晶……,其中以菩提子為最,「數誦一遍其福無量,不可算數難可校量」。然而S’s,你知道我向來對這些形式化的說法相當不以為然,從不認真看待,但不知怎的,我還真喜歡那串金剛菩提,於是整個行程都一直穿戴著。

對於恰克拉,我一直深感愧疚,不是因為接受了他的禮物,而是因著我的小人之心。

話說有那麼一天在帕坦,他帶著我和部份團員到一間名叫Rudra Varna Mahavihar的寺廟。那原就不在行程裡,抵達時才發現原來需購買門票。親愛的S’s,你知道我在旅遊業裡的那幾年一直很不愉快,我反射性地以為又是業者慣見的惡劣技倆,心裡甚不舒暢。團員們倒是沒我小心眼,問說門票怎麼算,他憨厚地搖著手,努力思索著詞彙,然後說:「不用、不用……」
廟很小,恰克拉還在忙著與撕票員點算人數,團員們就徑自轉了一圈,從出口處走了出去。恰克拉回過神時,就只看見我一人了。我向來敏感,那一剎那,我看見了他的愕然。

恰克拉費力地用中文單字與不流利的英語告訴我,他參與了這寺廟的修復工作,壁上的銅雕,正是他的手藝。我恍然明白,他如斯渴望我們到寺廟來,甚至不惜自掏腰包給我們買門票,是因為想與我們分享他的喜悅——釋迦族向來都以自身的手藝為榮。

我們的匆匆,顯然辜負了他的心意,甚至未及細看他的努力。我感受著他的感受,不禁自己失落了起來。而且,我竟還一度以著小人之心……

我後來才知,原來Rudra Varna Mahavihar是帕坦有名的古寺,擁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當然,那是我回來以後才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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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這篇文章的書寫,緣於思念。然而思念,思念,終將消弭殆盡,或以著另一種形式繼續存在。我知道。於是我選擇凝視,凝視此刻的擁有,遂心滿意足。

我說了,這趟行程我帶上了《流浪者之歌》,果不其然,並未讀完。夜裡,酒後,我放下了書本,走出了旅店。

夜涼,如水,街上行人不斷,但或許因為城裡沒有霓虹燈,依然很是安靜。有個年輕男子向我走來,「要大麻嗎,大麻。」他殷切地問。我笑著搖搖頭。他以為我是中國旅客,努力用有限的中文詞彙與我攀談。我於是知悉他白天在中國商行裡工作,夜裡則出來兼職,兜售大麻。為了生活,他說,生活。

「你叫甚麼名字?」我問。

「Lucky。」然後他補充:「我有許多名字。在這裡,我是lucky;在其它地方,我有不同的名字;白天,我是另一個名字。」

S’s,或許你會覺得難以置信,但在那一瞬間,我在他臉上捕捉到了蒼涼。是的,蒼涼,不屬於年輕人該有的蒼涼。因為生活。

於是我知道,我終將再來,以著行人的姿態,單獨前來,為著更認識這座城市的人與事,為著前往佛陀的出生地藍毘尼,為著加德滿都七大世界遺產中的帕斯帕提那神廟。

帕斯帕提那,供奉的主神是婆羅門的濕婆神。濕婆神,毀滅之神,同時也是漢傳佛教家喻戶曉的《大悲咒》裡所讚頌的青頸觀音。

廟旁,有一條巴格馬蒂河,流向印度恒河。河旁常有露天的火葬儀式;廟裡有許多苦行僧,是境內唯一可以合法吸食大麻的地方。於是流浪漢、癮君子也混入其中,龍蛇混雜。這樣的地方,斷然是必須單獨前往的。

於是,我終將再來。彼時,思念不再,碎語不復;因為,我終究只是你生命裡的一個旅人。

(原載於第105期《慈悲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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