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偉章
另一戶讓我印象深刻的人家,是家住亞東花園的陳老先生。
那是一棟雙層排屋,乾淨整潔,怎麼也和貧窮二字扯不上關係。入屋後和陳老先生的女兒略談,才知道原來有很多事確實不能單看表面。
陳老先生今年76歲,一年多前患上了阿兹海默症(俗稱老人癡呆),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老伴鄧女士也因2018年的一場手術,從此不良於行,後來又因細菌感染、關節疼痛等種種問題,如今只能終日躺著。
他們現在住的家,是小兒子的產業。小兒子在新加坡工作,疫情期間失業,只能轉行當送餐員,這房子眼看是無法再續供了,最壞打算是把它賣掉。陳老先生的大兒子是雜工,收入不穩定;與我對話的女兒,也只在髮廊幫忙,收入微薄,且平日需照看家裡兩老。房子如若真的賣掉,打算如何安置兩位老人家呢?言談間,似乎也沒有答案。
最後一戶我要提的,是住在暹猛新村的鄧老太太。
鄧老太太今年76歲,因糖尿病而失明。由於她持紅登記,因此無法申請福利局的援助金。
她家是一間簡陋的木屋,後來才知,那甚至不是她的房子,而是早前代為照顧精神病婦女時所寄住下來的朋友家,同住的還有她的兩個兒子與一個媳婦,如今該婦女已離世,據知屋主已下令要他們搬遷。
木屋裡非常清簡,一張木桌、幾張椅子,還有一個神臺,房間裡也就是一張床褥與雜堆著的衣物。
鄧老太太的大兒子是名雜工,收入很不穩定;小兒子約莫50歲,本身患有心臟病,太太也有精神疾病,一家子就靠著350令吉的援助金過活。
小兒子盧先生告訴我,他本身有一個兒子,不久以前因癌症去世,才二十多歲。「但家裡實在太窮了,沒錢處理喪事,我當時準備用報紙把他的身體包一包就拿去燒掉的……」他說,後來是吉隆坡的某個善心人幫忙,才解決了殮葬費的問題。
盧先生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他們逢年過節才會偶爾回來,然後給我媽50元。」想來,應該也是各有各的難處。
送禮袋行動結束時,已近下午2時,我們與義工們一起用餐後,即踏上歸途。
然而,故事仍未結束。
回來兩天後,收到了訊息,之前提到的那名印裔男子帕拉格斯(Pragash)經已離世。從訃告上的資訊來看,應是領取救濟品當天發生的事情。社工莊培華了解詳情後,給我們傳來了消息,帕拉格斯的母親說,他當天突然頭暈,繼而吐血,送到醫院後就宣告不治身亡了。她說,他原本每週都得去醫院領藥,但不知何故這次超過了一個星期都沒去取。換言之,他已經一小段時間沒服藥了。至於原因為何,想來是不會有答案了。
蕭依釗原本給他繳付罰單的一千元,現下正好用作殮葬費。
生命,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們演示「無常」。
蕭依釗低聲說了句:「行善果然還是要及時啊。」然後,我們倆都陷入了沉默。
(完結)
